关于解词,红袖添香网站做的一个专访

文化 网编 2023-03-11 15:18 181 0

  系列散文“解词”作者江湖一刀作客红袖

  ○风为裳(红袖添香网站主编):

  一刀兄,你好!

  ◎江湖一刀:

  纤手好!

  ○风为裳:

  在红袖认识你这么久了,知道你一直致力于散文创作,最近又写出了一系列解词散文,引经据典,读着很有味道。请问你是怎么想起要写解词的,初衷是怎样的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说来话长,但不妨简而言之。想到解词,有三个原因:

  第一,语言,或者说文字和词语,是写作者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本。是他(她)的大地。而对语言的关注、敏感,对文字的爱抚、惜疼,对词语的揣摩,玩味,应该是写作者的本份和本能。就像男人对女人的疼惜和爱护。

  第二,我是教师,教语文的,语言可谓我的衣食父母。平常的时候,就喜欢对一个字、或一个词,把弄、品味,从另外的层面和角度,悬想或猜解。而汉语精博、深妙的语义和内涵,为这一切,提供了可能。就像风华绝代的美人,本就有被发掘的潜质和价值,当然也就有让人不断发掘的兴趣和激情。

  第三,语言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。语言是表现社会生活的,生活在变,其内涵和外延,所指和能指,也在变。这就有必要对它们进行重新的观照和梳理,通过重新的解读,或读解,让记忆复活,让场景重现,就像让一片落叶,重新返回枝头,或者让一朵花,再次绽放春天。这是艺术的劳作,更是诗意的创造。

  ○风为裳:

  我知道小学语文里我们会让学生解词,可是很多时候,我们根本解释不清一个词的真正意思,有时它是贬意的,有时却是褒意的,这完全取决于使用词的人的表达于什么语境,我想问一下,你觉得你此番文章,是做何考虑的呢?是想新翻杨柳枝,还是想追本朔源呢?

  ◎江湖一刀 :

  刚才我说到了“汉语的精博、深妙的语义和内涵”,应该说,这是我重新言说词语的基础。比如说,“理解”,《说文》曰:“理,治玉也”。古人眼里,纹理最致密、细润的东西,就是玉。而玉在璞中,需经过耐心琢磨,精雕细刻,才会成形,成为艺术品。所以,“理”的原意,就是琢磨的过程。“解”呢?是个会意字,牛角上一把刀,即用刀剖析。是剖析,而不是随意宰割。《庄子》里有个故事,叫庖丁解牛,看那过程,熟练而艺术。原因在他熟悉牛的“理”,顺“理”而“解”,快而不费刀,当然也就不费力。像这样的词,本身有着旺盛的生命,有着丰繁的指向,当然也就有着被重读、被发现,被再次言说和指认的可能。

  同时,一个词语,当然有它的源头,也就是它的本义,但它经历了漫长的使用和流播。如你所说,褒义还是贬义,往往取决于一定的心境和语境。而在不同的心境和语境中,它的意义也会不同。比如说,我现在所解的成语,它们都有固定的意义,通行的理解,但那固定,那通行,都是过去的。世易时宜,改变也是自然的。被改变,增添,或衰减,这是必然。不同人,在不同时代,从不同角度,都会有不同的、甚至是截然不同的发现和感悟。

  所以,我对这些词语,基本上是三种态度:

  一是追本溯源,像一个考古者,用手触摸,用心体贴,用锤钻、用小刀,轻轻挑开浮尘,让它的纹理、内核、光泽,一点点呈现。又仿佛,轻轻剥开一朵花,由花瓣开始,逐渐深入花房,到达花蕊、花芯、花蜜。让它们在这过程中,经由我笨拙的打磨,显现出黯淡而异样的光亮。

  二是通过追本溯源,更深更透地理解。有些词语,就它们的创造者而言,不免有着局限,而社会环境的改变,让它们有了被赋予新意的可能。尽可能地指向,或者说切合当下的烟云、风雨,容纳现实生活的滋味、芳香,这也是有意义的事。

  三就是你所说“新翻杨柳枝”。或者说反弹琵琶。比如你看到的那个螳臂当车,螳螂的力量是弱小的,不可能真的挡住车,但那勇气是可嘉的。尽管有人说它不够智慧,但我觉得,对我们这个早熟的民族,各种各样的生存智慧已经够多,所缺乏的,正是螳螂,或堂郎,那样的勇气和决绝。

  ○风为裳:

  嗯,非常有意思,你这样说我也想想我要写哪些词了。

  ◎江湖一刀:

  呵呵,好啊。事实上,每个人的生活、阅历、识见都不一样,即便是对同样的词语,每个人也会有不同的角度,不同的见解,不同的言说。所谓“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。

  ○风为裳:

  我看了你写的几篇,唇齿相依、螳臂当车、故事,或者事故,我想问一下,你的选词标准是什么呢,是即兴多一些,还是有所预谋呢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应该说,一开始是即兴的,或者说灵感。以前自己的琢磨,比如说无端地为一个字,一个词,而迩想遐思,意兴遄飞。或因为对一个字、一个词的喜爱和疼惜,便禁不住浮想联翩,而后记下感受,写成文章。但是这一切,都还显得随意,率然,就像冰层下的暗流,零散,潦乱。没有规模和气势。一个偶然的瞬间,促成了现在的喷涌和爆发。就是从解了第一个词“了如指掌”开始。随后,便又试着解了几个,像你现在看到的《故事,或事故》、《唇齿相依》、《螳臂当车》、《饮水思源》、《千钧一发》等。

  开始的随意之后,有了更为明确的想法和思考,想将它解成一本书。在这本书里,既有这个词语的源流演变,也有,或者说更有,我个人的读解和识见,有我个人的感悟和体验。

  这就让我由“即兴”开始,有了“预谋”,由“有意思”开始,思考如何“有意义”。当然,这主要涉及到对词语的选择。并非所有词语,都有重解的意义,正如,并非所有书籍都有重读的必要。我特别关注的,是那些含蕴丰厚,由来久远,或者说有化石意义的。

  而最具化石意义的,我以为,在汉语中,就是成语。它们就像神话对于一个民族的意义。所以,一开始到现在,尽管我也想到了别样的一些词语,但解得最多的,还是成语。

  ○风为裳:

  如果光是成语,你不担心解成成语词典嘛?那些新鲜的外来词、网络流行语,或者是有些方言,比如说选秀、黑客、顶你个肺之类的,会不会与时俱进地纳入您的解词范围呢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开始的想法是小的。主要关注成语,倒是真想弄成“一个人的成语词典”之类的东西。因为成语是汉语中的精粹,它算得上是民族思想、情感、文化的沉淀和结晶。纷繁的事件,深远的道理,最终归结为精练的几个字,它的简洁,含蕴,不啻于一首绝妙的诗歌,或经典的小说。它温热,而不冷漠,鲜活,而不僵硬,激情,而不静寂,睿智,而不呆板。因此,它吸引着我亲近,而不是远离。它指引着我深入,而不是退避。

  但越想越觉得,可解之词真是太多了。它不断地唤醒我的感觉和思考。所以,我的想法已经扩大,由成语,到一些有意思的名词,表述状态的词,或者可以颠倒的词语,甚至也考虑到一些方言。随着路往前走,风景也许会更壮大,宏阔,只是我不知道,是否有那样的能力,或者说,我的感悟、体验和理解,能否配得上那些词语。

  至于你所说的“新鲜的外来词”、“网络流行语”,目前还没有考虑,主要是精力上顾不过来。如果时间、条件、心情许可,我倒是愿意试一试。

  ○风为裳:

  读你的文章,觉得你知道得真多,请问你在酝酿这些文章时,是要查很多资料呢,还是这些东西早就在你的脑子里了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应该说,很多东西,都装在脑子里。你可能已经注意到,我的解说,主要从语言的流变入手,从意义的发掘着眼,这自然会牵涉到社会生活、历史变迁。大学时学的语言学、历史学,给我提供了一些积淀。加上平常看书,多而杂,有些甚至可能是荒诞不经,但现在看,它让我记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当我有意识地关注某个词语时,与之有关的解说、掌故、趣闻、轶事,都不自觉地冒出来,等我为他们排队。

  所以,大多时候,当我想解一个词,我所要做的工作,只是思考,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,理清言说的思路。当然,有时候要坐实资料,尽可能确保资料的准确无误,也需要通过查阅和搜索,来确认,来证实。

  当然,更多的,还是我的经历。我所说出的,只是我看到的,想到的,我感悟到的。是我眼中的,也是我心中的,是此时此刻,我眼中和心中的。我的解说,也只是对自己体认的一种表达。可能是正解,或曲解,可能是正读,或误读,可能是正见,或偏见,但它包含着我的打量和认识,包含着我的推敲和猜测,包含着我的经历和感想。

  ○风为裳:

  嗯,功夫在平常,我想知道您平常都读些什么书呢

  ◎江湖一刀:

  读书,多而杂,杂而乱,基本上没什么条理和规划。但很少读小说和诗歌,看得最多的,是散文和随笔。尤其是人文随笔方面的。对过于甜腻的东西,不太感兴趣。读大学时,看过不少哲学、思想方面的,如尼采,萨特、加缪等。当然,也包括中国古典,特别是先秦时候的东西。我刚才说到,这个民族的早熟,最重要的体现就是,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,几乎在先秦时候就已定型,并且到了无可逾越的高峰。比如说,《论语》,孔子的思想照耀了,甚至可以说,渗透到所有中国人的血液深处,意识底层。那种规范和深邃,让很多后学之辈,终其一生,也难以完全参悟。对时下的书籍,主要关注一些学人随笔,那些年轻的思想者,和他们的声音。如林贤治、朱学勤、谢泳、王开玲、摩罗等。

  ○风为裳:

  说到《论语》,我想问问,随着《百家讲坛》的红火,易中天、于丹等学者也成了流行文化里的一部分,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的?你本身就是教师,传道、授业、解惑,你怎么看待教授上电视的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《百家讲坛》红火是一件好事。一个严肃的电视栏目被人们广泛关注,总比人们只看庸俗的肥皂剧、只听粗俗的演唱会,要好得多。易中天、于丹等人都是教师,教师的作用,用韩愈的话说,在“传道、授业、解惑”,正如“将军决战岂止在沙场”,教师的位置,也不只在讲台。能够通过央视《百家讲坛》这一大型平台,将自己所学推介给更多人,无论如何,这是有意义的。

  我也看过易中天的《品三国》、于丹的《论语心得》,这样的书,实际上,也许是没有多少意义的。但他们的作为,对经典的推广和普及,功不可没。如果可以套用“科普作家”的称谓,他们可算是“经普学者”。你想想,于丹在北京签名,9小时就签出了一万多本。这一万多读者里,至少有一半,以前是不曾读过《论语》的。而现在,经典的高深、玄奥,经由他们的解说而变得通俗易懂,而走向大众,这是有益的事,甚至是功德无量的事。

  ○风为裳:

  是啊,随着易中天讲三国,刘心武讲红楼,于丹讲论语,再加上红楼梦选秀,兴起了一阵国学热,至少他们对文化的普及作用是功德无量的。他们走红,总比走红几个歌星意义大。

  ◎江湖一刀:

  正是这样。说到国学,想多说两句。前些日子我写了一个教育方面的随笔,叫《发现旧大陆》,我以为,我们的教育,最近切需要的,是回到原点,或原典。教育到今天,该有的研究和发现,已有很多。各种先锋的思想,各种前沿的理论,各种新潮的概念,这固然是好事,让我们知道了未来和前景,让我们知道了世界不只是脚下这点土地。但是,我们似乎过于迷恋这些思想、理论,过于痴醉这些概念、名词。而对过去曾经拥有的东西,或者说,对一直存在的旧大陆,却缺少必要的了解、起码的关注,更别说足够的重视。

  比如说,我们津津乐道的“愉快教学”,不就是孔子的“寓教于乐”吗?我们孜孜谈论的“分层教学”,不正是“因材施教”吗?我们欣喜中奉为圭臬的“启发式教学”,不正是“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”吗?至于自主、合作、探究等学习方式,在传统的教育典籍中,都能找到和对应。因此我说:新课程改革,其实就是一场“文艺复兴”。而课程标准所提出的“转变观念”,与其说是“更新”,不如说是“恢复”,是“回归”。回归到哪里?回归到本质,回归到原点。这无异于是对旧大陆的重新发现。

  如果有更多的人,通过易中天、于丹的努力,而重新发现经典,阅读经典,运用经典,能够由此而重视国学,引发出新的国学热来,其意义,我以为,并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。尽管他们所发现的,不过是早已存在的旧大陆。

  ○风为裳:

  可以给初学散文的作者一些什么样的建议吗?

  ◎江湖一刀:

  就我的感觉,散文一体,可谓“易学难工”。谁都会写,但要写好,写出自己的特色和韵味来,太难。但也许,正是由于这“难工”,让更多的人,有了更大的兴趣。自古以来,文无定法。在散文写作方面,真要说什么建议,我愿意用众所周知的那几个词:多读、多想、多写。厚积才能薄发,这是浅显的道理。读的过程中,多想别人为什么这样写。写的时候,尽可能随意,随己,私性。李广田曾把散文的写作,比喻为一个人随意散步,“散步完了,于是回家去。”散文写作也是如此,能表现出自己的坦诚情怀,由此得到性情的陶冶和趣味的提升,就足够了。

  ○风为裳 :

  呵呵,我们希望一刀兄的解词也能获得成功,有机会咱也去百家讲坛讲讲。

  ◎江湖一刀 :

  没敢那样想过。我现在所做的工作,不过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,让一些经典的,或传统的语词,与当下的生活结合,使之具有鲜活的时代气息,具有我个人的气息。我相信,这也是一种努力和创造。所以,就目前的状态来说,我还在路上,还有激情,还愿意继续行走。

  ○风为裳:

  我代表红袖网友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接受我们访问。希望你的解词系列文章写得顺利,希望我们在你的解词里看到更多词的新意,在了解那些词的同时,也了解您。

  ◎江湖一刀:

  谢谢你。也谢谢红袖添香网站,和那些关注我、关注我解词的朋友们。他们的关注和阅读,是我继续行走的激情和动力。但愿我的所作所为,不会浪费他们的时间,谋害他们的眼睛。

  江湖一刀:男性,川人。浪迹网络多年,在《人民日报》《散文》《中华散文》《中国青年》《绿风》《星星》《四川文学》等全国百余家报刊,“榕树下”“天涯社区”“红袖添香”等网站,美国《东方》等国外媒体发表各类文学作品600多件,多次获全国各级征文奖。作品入选《中国。四川新时期诗选》《中国诗歌精选》《散文五年精选》《新散文百人百篇》等20余种选本,并被《青年文摘》《作家文摘》《中国剪报》等转载。著有散文集《背在背上的井》、诗集《春天正被众手相传》、随笔集《给灵魂一只温柔的枕头》等。

  零七年初,开始在红袖陆续发表他的散文“解词”系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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